对上这样一双眸子,谢知甚至为自己的探究赶到丝丝惭愧。
不论楚淮如今对她是何看法,他对她都是一颗坦坦荡荡的真心。
楚家的儿郎,出生时便注定不凡,天资出众,自幼饱读诗书、深明礼仪仁智孝,便是这个时代大多男人都有的蔑视女子的通病,在他们身上也无迹可寻,连后世男子都罕见的对女子的尊重,他们身上也处处可见。
他们一个个都是培养出来的忠贞仁义的好儿郎,骨子里流的都是正义凛然的血,如朗日,如华月,如清风,如静水,正如这世间种种美好词汇,他们的真心,不应当被任何一人去怀疑,去探究。
谢知恍恍惚惚地想到。
自打穿越以来,和这些跨时代的人相处,她哪怕与他们再亲近,也始终认为,他们之间在认知上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。
浅浅的一句门不当户不对,背后就论证了多少环境差异造就人的差异,当两个人自幼生长的环境、所受的教育有着天差地别的鸿沟时,他们真正能做到跨越时代、跨越认知去相伴么。
这也使得她自己始终做不到真正打开心扉去和任何一个人相交。
哪怕他是楚淮。
她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孤独者,当她想跟人谈论一个后世人尽皆知的小吃,随便提个网络热梗,甚至是众人皆知的历史时,有人能真正懂她么,瞬间明白她的意思,与她畅谈她的人生么
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差异,哪怕察觉到自己已然动了心,也无法做到去回应。
也许她这样缜密多思的人,于此境地,就是需要别人千百次的主动,千万遍的回应,才敢去相信,才敢去接受。
当楚淮一遍又一遍在她面前坦诚得像一个水晶玻璃人,几乎五脏六腑都可见光时,她怎会不生出惭愧。
谢知眼睫被风拂出颤抖的弧度,她错开楚淮的视线,嘴角扬了下,停顿了下,又扬了一下,自以为将情绪尽数遮掩,才欲盖弥彰回过头来。
七郎,以后这种话莫要提了,哪怕日后你不做皇帝,也是我们唯一的将军。
只要大嫂愿意,我们的领地,也会有女将军。
楚淮从始至终都注意着她的神情,似乎早已等待着,给她绝对的回应。
谢知又顿了一下,低下头,最后别过头去,耳中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,比她的心跳还要匀速。
我不做女将军。
我要这天下如你所愿,迎来太平盛世。
好。
少年的嗓音随风起,温柔又带着浅浅的沙哑,谢知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他腰间那把她送的短匕上,那短匕刀鞘上颗颗宝石随着走动,折射着一种厚重却又斑斓的光彩,哒哒的马蹄声像是踏在谢知心窝上。
她于是不敢再看他,目视着远方。
墨色的山脉线在地平线上起伏,风伴着他们一路前行,再见到昔日的矿山,因有一段时日没有人迹,已经有了衰败的迹象。
被打烂的木门无人修缮,就这么大刺刺地敞开着,众人直接骑马进了矿山。
到了临近山谷时,他们才下了马。
许多人从前未来过煤矿这边,虽然早有耳闻这里曾经发生的人间惨事,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可当他们走进山谷的那一瞬间,看着山谷中堆积如山的一具具漆黑的人形骨架时,还是不受控制地停住了脚步。
极度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,有人忍不住战栗。
可这次来的还有更多当初从矿山死里逃生被救出去的人,那一具具尸骨中,还有他们的亲人,看着这一幕,悲从心来,不可断绝,有人已经忍不住捂住嘴痛哭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