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杯茶有些沉重,也有些不知所措。
周元从来不认为天上会掉馅儿饼,但今天好像是真遇到这种好事了。
雪桑夫人,一个和大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,竟然会站在自己这边。
茶水还有些烫,周元没有立即喝。
他低声问道:为什么照理说你的立场应该向着叶尔羌,向着司马依。毕竟你是他的后母,也是他的妃子,关系实在亲密,没有背叛的理由。
嗯。
雪桑夫人轻轻道:所有人都这么认为,事实上也是如此。
我嫁给先王的时候,他已经七岁了,我才十九。
先王去的那年,他十九,而我已经三十一了。
离开他的那年,他三十六,我四十八。
这意味着,我一直照顾着他,从七岁到三十六,几乎三十年的时间。
他当然把我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亦妻亦母,似长辈,也似知己。
外人自然也这么看。
说到这里,她看向周元,轻轻笑了起来:但没有人在意我怎么看。
周元皱着眉头,暂时没有说话。
雪桑夫人继续道:不只是我,整个西域,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。
人们在她们身上贴上了很多印记,温柔、贤淑、知礼、识体…数不清啊。
看似是褒奖,但却都是按照男人的标准来褒奖,因为他们认为这样的女人是好的,就把女人朝这方面去驯化,越符合他们标准的,就越是好女人。
所以…所有人都说我好,但你认为,我真的开心吗
十九岁,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,伺候了他十二年,我以为解脱了,结果还要继续伺候他的儿子。
我把司马依当成亲生儿子去看待,但最终,我要成为他的女人。
我该怎么接受我该怎么在情绪上说服我自己我该何以自处
啊…其实没有人在意我怎么想,他们认为是对的,我就必须要怎么做,这样才是好女人。
周元渐渐明白她的东西了。
他本来以为,雪桑夫人竟然是跨时代的打拳高手,但仔细品下去,才发现她说的是另外的东西。
古老的规则,压迫着很大一批人,被父传子、兄传弟的女人,只是其中最鲜明的代表。
她获得了赞美,但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。
她把司马依当亲生儿子,但规则却要她和司马依睡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