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庭院里,孟广远正拄着一个四爪拐杖,夹着一条膀子,瘸着一条腿,由保姆扶着,在院子里学走路。
间或嘴里流了口水,保姆会帮他擦去。
一旁的廊下,孟昭青则坐在轮椅里晒太阳。
轮椅很豪华的样子,还能躺。他此刻就躺在上面。
他身边也有一个保姆,不过是男的,如果躺累了,就让保姆帮他翻个面。
他原本很不想住在家里,尤其是跟孟广远同住一套房,他受不了。
从11岁起,他在心里就不认这个爹了。
他永远记得那是一个夏天,那时他们还没搬到安州,孟广远在安州下辖的一个县当县财政局长。
那天下着大雨,妈妈去进货了,要第二天才回家。
放学了,别的同学都有家长送伞,他没有。
气呼呼的把书包顶在头上,淋着大雨去了孟广远单位。
县城不大,学校离财政局也不远。
他一口气上了楼,冲进办公室。办公室原本是锁了的,但他那时是个胖子,又胖又壮,急着进去换衣服,一着急竟然把门锁撞坏了。
一头撞进去,看到孟广远的办公桌坐着一个女的,光着膀子,孟广远站着,裤子褪到脚脖子上。
他才11岁,还没有早熟到懂这些事,但也大概感觉到他们很羞耻。
愣了片刻,湿淋淋的扭头就跑,又冲进雨幕里。
后来懂人事后,想起那一幕,他就恶心。
从某方面来说,他跟凌玖玖也算是同病相怜了。
从11岁起,他就没再给过孟广远好脸色。
从11岁起,他的人生一大目标就是剥削亲爹,气死亲爹。
仿佛这样,才能缓解心里的一口恶气。
也很奇怪,孟广远原本对这个儿子总是蹬鼻子上脸,非打即骂。他们家的食物链是,赵金凤欺负孟广远,孟广远欺负孟昭青。
弱者愤怒,抽刀向更弱者。
但自从那事被儿子发现以后,孟广远在儿子面前就跟孙子似的,比孙子还怂,一直怂到孟昭青长大。
他也劝过他妈离婚,但赵金凤女士算的是另一笔账,她总是说:
“留着吧,毕竟还有点儿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