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各镇卫所历年来的屯田所得,朝廷不曾所取半分!”朱允熥毫不客气道,“难道等几个月,将士们就要饿肚子了吗?就算是银钱不够,可调拨松江棉布用以发饷,让将士们就地采买。再说了,朕说的又不是边军,而是各地卫所。难道,你五军都督府记载的各地卫所每年的结余,是空账吗?还有河南山东的军仓,存粮百万石,朕能看着将士们饿肚子?”五○
棉布等同于白银,都是这时代的硬通货。
大明朝历来都是有富养兵的,亏了谁都不会亏待那些打仗的兵。而且,就朱允熥所知,北方卫所在账面上的米粮数字,完全可以让麾下将士们一年无口粮之忧。
当然,除非是有人暗中中饱私囊,乱做账。。。。。。
皇帝语气骤然严厉起来,众人有些发懵不敢接口。
但皇帝的真正意图,也有人猜到。
“先是调自己的心腹就任主将,然后借着淮北水灾粮米一时输送不急的借口,清查各卫的存粮。这么以来,这些年的窟窿就清清楚楚!”朱高炽心中暗道,“好手段,好算计,一环接着一环啊!”
“而且一旦以山东河南大仓的仓储,供应北方各卫,那么这两处的亏空就再也藏不住。如此以来,军中的蛀虫们无处藏身,必然显形。搂草打兔子,高啊!”
“而这些蛀虫,都不用朝廷处理。他任命的这些都指挥总兵,可以直接动用军法!到时候天下各处军中,都将是皇帝的天子门生。妙啊,高啊!这一来,各地谁敢阴奉阳违。五军都督府也好,兵部也好就都成了摆设,各地的总兵直接对皇帝负责。天下将士,如臂驱使。”
“同时,还可以把各地藩王和卫军完全剥离开来!这位新君,终于露出了獠牙!”
别人或许能想到一点,但绝对不会从这个角度想。而朱高炽,可以说从下私下里接受的就是帝王心术的教育,他比其他人看得更深,更加长远。
“淮北水灾要紧!”朱允熥又说了一句,看看众人,最后目光落在李景隆身上,“但,动用军仓事关重大。辛彦德一介文臣不敢擅专,他怕动了之后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。所以,朝廷需要派个人,派个武臣。。。。”
话音刚落,李景隆起身道,“臣愿往!协同辛御史,开军仓放赈。”
他巴不得现在去淮安,京师之中眼看就是一场政治风暴,傻子才在京师之中呆着。这种风暴,别说是置身其中,就是看热闹都不能看,看一眼都容易被卷进去。
同时他也明白,其实皇帝是想让他去的。谁去不是去,随便兵部去个人都可以。之所以拿到台面上说,这是对他的一种保全。
“泗州本是臣乡梓之地,此次泗州受灾,臣也是心急如焚!臣不才,愿去淮安,为泗州为淮北百姓,尽微薄之力!”李景隆又道。
朱允熥看着他良久,“嗯,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!”
“你丫。。。。。。你丫对自己亲叔亲堂兄弟都没这么好!”
这边君臣一唱一和,朱高炽听得清清楚楚,心中暗道,“这是怕李景隆卷进来,特意给个差事调走了。若换做朱家人,他这皇帝巴不得越陷越深才好吧?”
“老爷子也好,这位皇上也罢,还真是。。。。。他李景隆姓李,可不姓朱。即便是念着曹国长公主还有驸马的恩情,还有李文忠的功绩,也早就给够了!偏偏这爷俩,愣是拿人家当成骨肉亲人!”
朱高炽心中默念,“心是歪的屁股也是歪的,自家人不信,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当成宝!”
这时,就听李景隆继续说道,“臣去淮安之后,凡是军粮过手,必明账目清数量反复测量记录于册。放出去多少,等户部补充的时候就补多少,绝不让出现一点亏空!”
“你不单要去淮安!”朱允熥目光看过来,李景隆心中忽然咯噔一下。
就听朱允熥继续说道,“整个淮西的军仓你都要巡视查验,等淮西水患告一段落逐渐平稳之后,沿途而上,巡视中原山东保定军仓,以及各地的卫所存粮屯田事宜!”
说着,朱允熥加重语气,“每隔三天,八百里加急给朕上折子,能做到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