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屐点头道:那就粗略计算一下,浩然天下的八洲渡船,北俱芦洲不去说它,把自己半洲物产掏出来,都有可能,所幸这种事情,也就北俱芦洲做得出来了。桐叶洲没有渡船,距离倒悬山最近的,就是南婆娑洲和西南扶摇洲,扶摇洲渡船以山水窟为首,有旧怨,不会好说话的。当下说不定又在帮我们大忙了。婆娑洲,则是不敢太好说话,即便船主们失心疯了,愿意竭力帮助剑气长城,也得看他们的宗门山头敢不敢答应。
木屐说到这里,笑了起来,还好,剑气长城从来不擅长与浩然天下打交道。
流白习惯了说反话唱反调,万一呢万一剑气长城有人,能够说服八洲渡船,大肆补给剑气长城!
x{3d2b}滩抬头望向剑气长城,冷笑道:靠什么说服是靠剑仙的面子能挣大钱不挣的好心人,怎么当上的渡船话事人,如何做的倒悬山买卖难道要靠剑仙亲自送神仙钱给人巧了,剑气长城其实最缺灵气最为纯粹的神仙钱。
木屐仰头望向那座城头,说道:有机会的话,很想见一见那个人,就坐在城头之上,与他复盘一番。
离真说道:那也得看他能不能活到那一天。
流白灵光乍现,刚要说话。
木屐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,摇摇头说道:意外自然要用意外来纠错。倒悬山那边,有些存在,不会一直作壁上观的。
米裕堆过了雪人,还偷偷摘了园圃花叶,为那雪人儿姑娘穿上了花衣裳,色彩样式,皆是当年初见时她的模样。
来到了大堂这边,瞧见了那个蹲在地上看桌子的年轻隐官,米裕跨过门槛,斜靠一张小桌案,好奇问道:隐官大人,这张四仙桌,其实是件暗藏玄机的值钱宝物打算搬到避暑行宫
陈平安站起身,出门走走。
米裕站直身,又瞥了眼四仙桌,看来不那么值钱。
春幡斋作为倒悬山四大私宅之一,占地极大,穿廊过道,古木参天,尤其以假山奇石著称于世,飞瀑流泉,与花木扶疏相得益彰,陈平安和米裕走在一条石磴道上,水气弥漫,灵气盎然。
米裕问道:隐官大人,容我再废话两句,死死捂住自家饭碗,再从他人饭碗里抢饭吃,味道特别好,可那帮人不是寻常人,只给好处,依旧不长记性的。
陈平安笑道:是怪我兴师动众,喊了那么多剑仙撑场子,最后竟然没死人
米裕说道:这哪敢。
陈平安解释道:十一位剑仙驾临倒悬山,杀意那么重,作不得伪,说句难听的,剑仙需要假装想杀人吗可是到最后,依旧一剑未出,你信
米裕说道:不信。
陈平安点头道:所以吴虬、白溪这帮人,更不会相信。别看后来谈正事,一个个商贾好像重返账本算盘小天地了,其实还是在忧心生死一事。许多细节,你要是多打量打量,而不是光顾着那几位女子船主哪里好看了,哪里瑕疵了,其实不难发现我说的这个真相。
米裕有些悻悻然。
习惯成自然,这也算是他的小天地,只是比不得隐官大人的深谋远虑,他米裕的对手,只有世间好看女子。
陈平安停下脚步,转身望向不远处的水榭楼阁,要么多杀几个,来自中土神洲的吴虬,修为实力最强的江高台,与剑气长城结仇最多的白溪,境界最低、身世最不值一提的柳深,都得杀了。杀得对方觉得最不会死的一撮人,全死了,才能够将对方逼到墙角那边去,再无退路,处境与人心皆如此。
假山之上,透漏瘦皱的山石,缝隙之间,生长着一棵棵绿意葱葱的小松小柏。
陈平安坐在一级台阶上,如果局面不至于如此,那就一个都别杀,余着。会杀谁,让他们自己瞎琢磨去,你等着吧,只要稍稍给点暗示,自有聪明人,帮我挑人杀,反过来暗示我,谁死了最没有代价,不需要晏溟、纳兰彩焕赔多少钱,甚至可能都不需要剑仙孙巨源赔礼道歉。既然觉得剑气长城肯定要杀人立威,渡船总归要死人几个才对‘隐官’和剑仙有份交待,那就死道友不死贫道。
陈平安指了指那些虬曲似病的松柏,在山野大泽能活,在这里不也一样好好活着。
米裕豁然开朗,心中那点积郁,随之烟消云散。
陈平安却说道:杀人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。只谈心中感受,大堂上那一排船主,杀光了才快意。可如果多计较一番,单独拎出来,你说谁真正该死白溪他终究不是那个山水窟老祖。吴虬怎么就该死了江高台,若非被我一顿胡搅蛮缠,他又太过想着帮助自己和八洲渡船占尽便宜,需要沦落到身陷死地的地步吗
米裕沉默片刻,坐在陈平安身边,沉声道:发死人财更不好玩,不也玩得一个个很起劲,很开心换成我是隐官大人,早动手了。当然,后果会很糟糕。
陈平安难得与米裕说了一番宽慰言语,剑仙自然只做剑仙该做的事情,如果我没有记错,你在我这个岁数,已经是金丹剑修了,然后六十四岁跻身的元婴境,一百九十六岁破的元婴瓶颈。事实上,你的资质在众多剑仙当中,真不算垫底的,反而可以算靠前。极好的资质,保证米裕能够跻身他人梦寐以求的上五境,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,你转去做了一件练剑之外的熟悉事情,你真心喜欢的。得到的结果,在外人眼中,不算好,但是你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,最多就是对兄长米祜心怀愧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