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在那边,反而安不下心好好修行。
陈平安摇头道:何况也不算是太亏本的买卖,毕竟还能够砥砺体魄,我之所以能够一回浩然没几天,就能在太平山的山门口那边跻身止境,很大程度上就来自于这场自己与自己的问拳。
钟魁气笑道:就是有点遭罪
陈平安微笑道:练拳哪有不吃苦的,习惯就好。
见钟魁没有收手的意图,陈平安只得轻声提醒道:可以了,别逞强。
钟魁神色凝重,沉默不语。
陈平安就要抬起手,推开钟魁的搭脉双指。
当下自己的这副体魄内里,就像一只打磨玉石的砣子,时时刻刻在研磨三魂六魄,玉屑四溅,而钟魁就是在试图以手停下砂轮的急剧转动。
等同于一场问剑了。
钟魁狠狠瞪了眼陈平安,瞧不起我半人不鬼的,好玩
陈平安玩笑道:既然是朋友,不得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
钟魁沉声道:摊开手掌。
陈平安犹豫不决。
钟魁却不给陈平安婉拒的机会,已经一跺脚,如一块石头砸入光阴长河当中,脚下便生发出水纹潋滟的景象,水路层层叠叠,最终呈现出向后逆涌之势,已经将幽明阻隔成两座天地的钟魁,现出法相,一身大红官袍,轻轻呵了口气,凝为一块好似专门用作批阅公文的朱红色墨锭,钟魁再双指并拢,在彩墨上一抹,以手做笔,口中念念有词,皆是晦暗不明的古语,帮陈平安在手心处,画了一张定身符。
大功告成,钟魁嘿了一声,真是鬼画符。
陈平安晃了晃手掌,整个人好像减少了几分拖泥带水之感。
就像双手双脚各自摘掉了一张出自杨家药铺的真气半斤、八两符。
此刻哪怕静坐原地,依旧有那如释重负与御风之感。
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,拧转手腕,笑容灿烂道:谢了。
钟魁没好气道:如此见外。
陈平安调侃道:不跟你客气几句,肯定又要腹诽我不会做人。天底下的账房先生,有几个不小肚鸡肠的
骂人先骂己,立于不败之地。
多说了一句气话,往往节外生枝,功亏一篑,之前苦口婆心的百般道理,悉数阵亡。
少说了一句废话,便起误会,人心处处,杂草丛生,猜忌,失望,怨怼,此起彼伏。
唯独老江湖,只在不言中。
相逢投缘,下马饮君酒,遇见不平事,杀人都市中。
钟魁说道:我这张定身符,撑不了太长时间,至多一年半载的,不过没事,回头我再找你。
陈平安算了一下时间,说道:明年中,我可能就会游历中土神洲,到时候再麻烦你跑一趟仙都山。
钟魁点点头,说不定还能顺路一程。
钟魁轻声说道:容我说几句不那么喜庆的言语
陈平安点点头。